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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婴宁谈鸳鸯蝴蝶派谢啼红力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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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婴宁谈鸳蝴派

谢啼红《力报》年4月

顷读老友婴宁公子(按:即陈蝶衣)《尊前散记》之“鸳蝴派文字”一节,不禁感慨系之!春来百不如意,懍武侯乱世苟全之诫,惟思能退而杜门深居,思过养晦,不欲与人论长道短,惹是生非。抑且文字生涯,久感厌倦,纵使饥来趋我,不得不煮字疗饥,霜毫写秃,苦未能投。然亦敛尽锋芒,洗尽雄心,力求平淡,非复昔年横扫千*之气概。自信已臻“宠辱皆忘”之境,得失不复萦怀,所以异于“哀莫大于心死”之行尸走肉者几希!以任何重大侮辱加诸我身,我均能付之一笑不计论。初不料今读老友之文而重有感,卒不能已于言也。

犹忆四年前自命为前进文化人之周某(按:即周楞伽)主编《小说日报》时,初对余貌若甚恭,既而不知何故忽向余大施攻讦,目余为“鸳鸯蝴蝶派”,并累及同文,拟实不伦。余自不甘示弱,方拟以牙还牙,予以迎头痛击,文成未发,《说日》毛主干以不忍见同文于一报间自相残杀,爰作仲连,忽偕周某登阁道歉意,愿即言归于好。余不欲重违毛主干之雅意,遂表示退让,并撕毁已成之还击稿,一笑而罢。惟当时读者不明内幕,但见周某毁余一面之词,不见余有答辩,以为鸳蝴派毕竟无用,屈服于前进文化人而不能辩,为默认也,然其事虽罢,而四年来郁结于衷之一腔怨愤,迄未发泄,总觉悒悒,信有如骨鲠在喉,以一吐为快。今读老友文,顿触旧绪,曷胜惆怅,于是乎不自禁而又开言戒,老友得勿以余之饶舌为多事耶?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此文人之所以敝帚自珍也。“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自古已然,同一文字,以读者仁智之见之不同,或重其意识,或称其辞藻,或服其文心之细,运典之工,或病其纤巧晦涩,空洞无聊,在作者自以为得意之作,读者或以为浪费笔墨。总之,是非本无定评,今日纸贵洛阳,他年或竟遭覆瓿之厄,千秋绝业,只合藏之名山,文字知己,原不易得也。

窃以为文字一道,根本不应存门户之见,分出派别。近代诗人,以附于“江西派”为荣,结果则矫枉过正,生涩拗僻,仅学得江西派之流弊,实则古人尽多好诗,但取其长可耳,亦何必曰派?清中叶以还,古文家“桐城”、“阳湖”两派,旗帜鲜明,人才辈出,声势甚盛,文章义法最谨严。

直至清末民初,尤存绝大之潜势力,实则两派而外,尽多可诵之妙文,以是诗派、文派之分,根本为多余的。至所谓“鸳鸯蝴蝶派”,本不成其为派,被指为“鸳蝴派文人”者,亦未尝以能用“鸳鸯蝴蝶”字样入诗文而自豪,而骄人,乃彼自命不凡之所谓“前进作家”、“左翼文人”,用以攻击异己之一种藉口之词,相类者更有所谓“礼拜六派”,亦复如此。

当《礼拜六》杂志全盛时代,未尝有此名词,个中人亦未尝*同伐异,如桐城派之建立鲜明之旗帜也。论文当以意识为中心,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有人以“礼拜五派”之新名词作为反攻之兵器,新文艺作品未必无滥调,如“蔚蓝色的天空”之类,实与“鸳鸯蝴蝶”云云同样无聊也。

诗之有江西派,文之有桐城派,皆个中人自命,深以得列于派为荣,鸳蝴派则被视为一种恶名,人皆避之若浼,不甘领受。虽然,所谓“鸳鸯蝴蝶派”,亦谈何容易,试举古人为例,鸳蝴派之鼻祖,当推屈原、宋玉,是无可否认者。然屈原之《离骚》《渔父》《九章》《九歌》,宋玉之《神女》《高唐》《九辩》诸作,不能不认为卓绝古今之好文章,即言意识,亦充满忧国怀君之思,特托之于香草美人之词,以写其怀耳。

六朝文体浮靡,为古文家所不取,然未尝无绝妙好词,即如吾侪笔底常引用之“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为何等美丽之文字,宁可以“鸳蝴派”轻之?总之,文字有美丑,不应分派别。无论新旧文白,各有所短长,“卿卿我我”、“鸳鸯蝴蝶”等字样,在用得其当,“鸳鸯蝴蝶”之本身无罪,亦非绝不可用之字面,惟滥用而不得其当,斯觉可厌耳。

一双蝴蝶可怜虫”,假定此两句为鸳蝴派之代表作,请问是否可算好句?然为举世传诵,成为不朽之名句,则事实也。

文人论文,主编阅稿,窃以为不应先存成见,尤不应以派别生歧视,但阅其文字是否有采登之价值,当不致因一二篇文字中有“卿卿我我”字样,即被人戴上“鸳蝴派”之帽子也。另有一说,则一种刊物,应具有一种特性,思想有中心,或以一种主义为归!亦即一刊物之灵*,有偏重于学术整理者,有以介绍西方某一派之思潮为职志者,亦有采综合性之编制以迎合多方面读者之口味者。《春秋》似属于综合性,则任何一派之长,均宜采取。

吾号“啼红”,老友亦号“蝶衣”,此两笔名,似均涉有“鸳蝴派”之嫌,设有以“鸳蝴派”之头衔加诸我者,我将自愧不能及格,须知欲作“鸳蝴派”文人,非腹有诗书,绣口锦心不能为。更读十年书,未必作得像,试观旷代文人,称得起“鸳蝴派”者,能有几人?则老友又何必畏人以“鸳蝴派”之名相加哉!

今之崭新文化人,其大作除将“卿卿我我”易作“我爱大令”外,异于鸳鸯蝴蝶派者又几希?旧时被指为“鸳蝴派”之作品,今被崭新文化人翻作话剧、电影者,亦比比是,足征此中不无可取之作也。

余与婴宁为近二十年之老友,同文同乡,而旧又曾同事,交称莫逆,余近年来心如死灰,不欲与任何人论长道短,使非老友之作,决不愿置一词,惟其莫逆,故敢于此抒吾之所感,幸老友鉴而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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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醉按:婴宁公子即陈蝶衣,于4月16日《尊前散记》中有“鸳蝴派文字”一节,故谢豹有此文之发表。录之于下:

柳絮兄近以一文贶我,所志都“卿卿我我”之迹,下走辑刊物,最怕人家以“鸳鸯蝴蝶派”的帽子,戴向下走头上;而柳絮之文,则鸳蝴气息特重,因疑柳絮畀我以此文,亦是意在诮我。小品文字之出诸柳絮腕底者,良足以为《春秋》生色;惟鸳蝴嫌疑,必须避免。苟柳絮兄能另易一文,畀诸下走,则感且不朽矣。

—完—

本文由民国故纸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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