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桑，原名朱玉平，江西赣州人，现居浙江台州。有作品在《浙江工人日报》《东部》《新路桥人文化报》《新联报》等报刊发表，并入选《积叶成篇》（人文路桥丛书?散文卷）、《民工散文十八家》等。
一个人
没有开窗，甚至窗帘紧闭
一朵朵丰满的云，紫红色影子
仿佛，在窗帘上滑动
风，一阵强一阵弱
小区里的樱花树，不知
开出了几朵或更多的樱花
窗外的晾衣绳上
孤独地飘着一件睡衣
像单身女人的心事
贯穿着风和雨露
在梦里，翻来覆去
母亲打来的电话
母亲打来电话时
一缕清凉的风，正好闪进窗子
我听见电话那头的她
心急如焚地问我
你上次买的火龙果
是蒸着吃还是炒着吃
我笑着和她说
剥了皮就可以直接吃
顿时，我有些悲伤
握着电话的手，也开始颤抖
但只是咬着嘴唇，一直笑
好似刚刚才知道，母亲从未尝过火龙果
说出，果肉中
那酸甜的味道
村庄
推开门，已是野草遍地
在平整的土地上
像蛇，一样蠕动
每天按着时辰啼叫的公鸡
已不知去向
被风吹得光滑而结实的土路
也早已铺上了厚厚的水泥
渐渐蹋下去的泥墙
像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
一股股的劲风
就这样低低地掠过
那些阴暗又潮湿的角落
布满绿油苔藓，又滑又冷
曾经围坐在屋檐下
一起谈笑风生的那群老人
早已被相继埋在了泥土的深处
上面长出了挺拔的树
远方的家
我说的远，不止是千山万水
墙角下墨绿的青苔，锄头与镰刀
划燃火柴，柴草哔叭
我说的远，是风吹过来时
树上盘着飞鸟，风里带着豆叶
屋顶上，还有一席温暖的梅干菜
暗下来的竹林，投下阴影
此刻，我只想知道
母亲有没有翻过屋后的小山坳
回到黑夜的灯盏里
出门在外的这些年
杯子，还是那几口杯子
碗筷，还是那几双碗筷
墙上十几年前挂上去的镜子
照着脸，还很清晰
藏着一粒粒盐的毛巾，还在
总是漆黑的灶台，还在
屋后菜园里的一片嫩绿，还在
不知何时，父母的健康却不在了
各种药品，堆满茶几
每天，习惯了自己分药
再按时按量吃掉它们
一阵哽咽的风，扑面而来
我知道，无论怎样
家还在，亲情还在
拉砖的母亲
*土像涌动的海浪
在*辣的阳光下被均匀切割
一块一块，一堆一堆
巨大的重量，铺天盖地
我的母亲，体力透支的母亲
拉着那辆笨重的人力板车
一趟又一趟
瘦小的肩头耸起来，脖子使劲缩着
打满补丁的衣服
与肩上一根粗糙的麻绳，互相切磋
草帽下，一张紫红的脸流着热汗
她仿佛是
拉着一座大山的巨人
烧红的铁一样的砖块
拉一车两毛五分，一天最多八十来车
朵朵鲜红的花在手掌开放
只等夜幕来临
那深深的疲惫
才变得轻盈
维修工父亲
工具包里装着万家灯火
摩托车在泥泞的村道上驰行
深夜的村头，有一个黑影
父亲的屋子，总是
像极了一个旧货市场
拆了盖的各种家电
任由摆在了桌上、地上或沙发上
电烙铁在线路板上“滋滋”地冒着白烟
焊锡丝显得异常发亮
电笔、万用表、尖嘴钳、扳手，各就各位
他努力用一颗颗大大小小的螺丝钉
把生活，一遍遍拧紧
如果爱
如果爱，请不要放弃我
像坚固的锁链
一层一层，将我拴牢
我不怕沉重，仿佛无法呼吸的宇宙
只愿你不要放弃我
可以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一天又一天，守护着
你熟悉我的一切
嗓音，笑容，影子
就让这熟悉的感觉
一直一直，永远，陪着我
与诗歌
我在这里
一个人熬过了春夏秋冬
荷塘月色，杏花疏影
满山的杜鹃红遍了我的心海
多少年已过去
我依然，一个人撑起一片纯洁的想象
感受风和雨露，看云卷云舒
做一个孤独的歌唱者
雨滴落下，就捧着一个清凉的世界来向你告白
当我知道要离开
拖得光亮的地板
洗得洁白的窗帘
以及仅有的几件破旧家具
也都擦得一尘不染
我知道
我马上就得离开这里
堆放在墙角的行李
灯光照着它们，显得格外醒目
生锈的铁锅、褪色的塑料盆、发*的棉被
以及几双被磨得破了皮的高跟鞋
也都将要随我一起离开
地址不断在变
租房不断在变
只有行李，总跟着我大步流星
（以上配图来源于网络）
原载于《东部》年夏卷、《东部》年冬卷、《新路桥人文化报》第20期
原报刊栏目编辑
李明亮
《东部》投稿邮箱：lqdb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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