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是十分喜欢看电影的,她在《十八春》中借主人公的口说,上海的好处,“一是买东西,一是看电影”。看电影常常是她笔下恋情发展的场景、转折点乃至于一个男人可靠与否的象征。例如在她的《花凋》中写病入膏肓的女子,出门去买安眠药自杀,没买成,就“茫然坐着黄包车兜了个圈子,在西菜馆吃了顿饭,在电影院里坐了两个钟头。她要重新看看上海。”
张爱玲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孤身一人这样观看着上海,在卖文生涯开始的阶段,她给《泰晤士报》、英文月刊《二十世纪》写了不少影评,虽然不为人注意,却是极其独特的,像是一片叫好的《渔家女》,她却大声斥责,说我们走的是死胡同。
其实,除了她是一个作家外,她还是一个影评人。
“现代的电影院本是最廉价的王宫,全部是玻璃,丝绒,仿云石的伟大结构。这一家,一进门地下是淡乳黄的;这地方整个的像一支黄色玻璃杯放大了千万倍,特别有那样一种光闪闪的幻丽洁净。”
这是张爱玲笔下的电影院,充满电光幻影的造梦感,才子佳人和家国古今都融在里面,让她着迷。一如多年后《传奇》增订本的封面,晚清仕女图之外,栏杆上伏着一个突兀的比例失调的人形,好奇窥视浮世的悲欢。
在电影里,她有着相对小说更多的轻松幽默,《太太万岁》汇集了蒋天流、上官云珠、石挥等著名影星,她一度也完成了《金锁记》的剧本,但由于时局动荡以及女主角张瑞芳患病而拍摄搁浅。像小说一样,女人在这些电影里是极其重要的,她在另一篇影评里不无调侃地说,如果不谈情节和配搭的吸引力,中国电影明星真正有票房的,全都是女的。
影评,是她踏入文坛的起点
23岁的张爱玲纤瘦高挑,抱着《沉香屑第一炉香》和《沉香屑第二炉香》的手稿,叩响《紫罗兰》杂志主编周瘦鹃的门。如今想来,那叩门声该有多振聋发聩,因为一颗文坛新星,一个不朽传奇,就在那时轰然诞生。
实际上,那不是张爱玲在文坛迈出的第一步。早在年,英文报纸《大美晚报》就刊登了她的散文《Whatalife!Whatagirlslife!》,她知道父亲订阅这份报纸,于是将被囚禁的惊险、怨恨及委屈皆付之笔端。父亲面对这份公诸于世的控诉,很光火也很无奈。
而年从港大辍学回到上海以后,张爱玲又持续给英文报纸《泰晤士报》和英文月刊《二十世纪》投稿,张爱玲评点过的那些电影,目前大多散佚。她自谦写的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影评,因为没有电影技巧层面的分析,演员表演层面也较少涉及,让她有感而发的,是电影里的中国人,那些文化观念和人情世故的心理解析。
碰不得又忍不住的改编
她本身就是一位电影编剧,编过《太太万岁》这样优秀的作品,她知道这门艺术是怎么回事。她当然也清楚电影作为一门视听艺术的局限性,而她通过小说这种形式所表达的意义,所展现的力量,往往是别人采用电影这门视听艺术所难以表达和展现的。
读张爱玲的小说,会觉得充满画面感和镜头的调度,但真的改编电影很难,那些最弹眼落睛的意向和通感成了最棘手的部分。不过也留下了不少佳作,例如许鞍华的《倾城之恋》《上海之夜》等,展露出文化寻根的思绪。
在当今影视作品巨大的影响力面前,张爱玲算是一位被埋没的影评人,影评人迈克曾说,“张爱玲大概作梦作梦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当时喜欢的行当也能成为文化工业”。